《八千里路云和月》提出一个见证:中国人的苦难,还没有过去
作家柏杨
柏杨:历史意义的第一班车
在悠久的五千年历史里,中国有过四次分裂。
一是公元前五世纪到公元前三世纪长达二百六十年的战国时代,一是四世纪到六世纪长达二百八十六年的大分裂时代,一是十世纪长达七十年的小分裂时代。
最后,则是我们现在身陷其中的二十世纪五〇年代开始的陆岛时代:一边是大陆,一边是台湾岛。
身陷其中的这个分裂时代,迄今为止虽然时间最短,但因下列两项要素,使分裂双方的隔绝,最为彻底。
第一,台湾海峡要比长江、黄河宽广得多。
第二,对于企图逾越海峡一步的人,所施的严酷刑罚,使隔绝的程度,远超过过去任何一次分裂时代。
《八千里路云和月》片头
四十年来,海峡两岸同胞,都好像蒙着被子睡大觉,因为看不见对方,乃认为对方根本就不存在。于是大陆同胞始终认为台湾一直在吃香蕉皮过日子,台湾同胞也认为大陆个个都是红五类。
严厉的禁忌被「八千里路云和月」突破。突体行动本身,就有危险性,因为任何突破,都会冒犯有权有钱的大亨,伤害他们的利益和威严。
然而,凌峰先生和他的工作伙伴却用电视摄影踢破了可怖的禁忌(这禁忌使多少人丧失自由,和丧失生命), 他不是搭上前往大陆的第一班列车,事实上他本身就是第一班列车。
电视拍摄和作家写作最大的不同是:作家可以悄悄地进出 悄悄地观察,电视拍摄却必须出现锣鼓喧天的大队人马;作家的写作只要印成书就告完成,电视却必须拍出、必须演出,也就是必须透过电视台。
左起:凌峰、柏杨、演员张瑜、柏杨太太张香华、王洛宾
台湾只有三家电视台,又全是官方经营。凌峰先生遇到他个人无法克服的困难——政府的隔绝政策,以致拍回来的影片无法播出,没有一家电视台肯接受,他个人也遭受到一个接一个的无聊又俗不可耐的困扰。
举一个有趣的例子,当上帝保佑、大形势开始生变、冰河开始融解、凌峰先生几乎把舌头说破,终于有一天,演出有望时,他请群官欣赏第一集试片,其中一官忽然正色指责说:怎么局长谈话只出现一次,柏杨却出现两次。
我听到这消息时,事情已成过去,这件祸事最后虽然没有恶化,但仍费了凌峰先生很多唾沫,使我深感内疚。
合影柏杨(右)与凌峰(左)
虽处囊中,终于脱颖。「八千里路云和月」,多么悲壮的名字,那个时代,走遍大江南北、踏碎荒漠西东,无论政治上或文化上,都是奇迹。在台湾的中国人,几乎六分之五根本不知道大陆的风貌,而知道大陆风貌的六分之一,也几乎都遗忘成一张白纸。
「八千里路云和月」的功能,就是使台湾岛上两千万人,完成他们的向往。无论山川文物,每一个镜头,除了呈现出来的画面,还有画面的深度,这需要广泛的历史知识。仅只知识还不够,更要有厚重的感情和表达能力。
「八千里路云和月」之后风起云涌的同性质的节目,最大的差异就在于此,后者往往只限于单纯的知识,而未曾探讨到文化的土壤,没有从一个渴望现代化的中国人(包括海峡两岸)的立场,作前瞻性的批判。所以,在「八千里路云和月」中,我们也听到叹息,那是一种困境中的叹息。
柏杨接受访谈
对台湾观众而言,印象最深的是大陆的贫穷。从繁华的沿海都市,到西疆边陲,几乎看不到像样的卧室和像样的服装,包括正争妍斗奇的少女、少妇都是如此,使人震惊,也使人痛心。
不要讳言贫穷,不努力工作的贫穷才是羞耻,因为他懒惰。虽努力工作而仍贫穷,并不羞耻,因为制度吸收了他的努力。
「八千里路云和月」提出一个见证:中国人的苦难,还没有过去,还需要更长的时间。
同时它也达到了另一个目的,告诉我们:台湾的中国人是多么幸福,我们要充满感激,要小心翼翼地珍惜,不要轻率地把它打碎。
来源: 文促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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